打破“信息茧房”, 压实媒体担当

导读:互联网的本质属性是互联互通,但这一美好愿景必须依靠人的努力去实现。在技术驱动下,机器算法正在逐步强化信息的趋同性,当人们长期禁锢在自己所建构的信息茧房中,其生活将呈现一种定式化、程序化。信息革命的本意不是令人们“作茧自缚”,而是在博杂的信息丛林中抽丝剥茧、去芜存菁,这理应成为媒体坚守信念、勇敢担当的积极作为。

我们都困在“信息茧房”中

1949年,当信息论的创始人克劳德·香农将美国国会图书馆作为信息量最大载体时,也许不会想到,今天的人类正身处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信息爆炸时代。得益于数字存储及传输技术,地球上每天新增的数据相当于25万个美国国会图书馆的印刷藏品数量。

学者们也曾担心“信息过载”会让人们感到焦虑和无助。但事实上,网络信息并非纷繁杂乱,而是按照人们的需求被聚合以及过滤,如同经过了一个漏斗,在到达每个用户时有限且可控。信息漏斗过滤了噪音,但也带来了新的问题。

《过滤气泡》一书的作者伊莱·帕里泽在2011年发现,两个人使用谷歌检索同一词语,得到的结果页可能完全不同;不同政治立场的人浏览同一个新闻事件,看到的新闻倾向也可能完全不同。他随即提出了信息过滤气泡效应,指出搜索引擎和社交媒体的推荐算法能够通过收集和分析人们的行为偏好和使用习惯,为用户推荐内容。而如果长期接触和停留在高度同质化的内容中,信息和观念的“隔离墙”将会筑起,令用户身困“网络泡泡”中而不自知。

当用户习惯了气泡中的生活,观点同温层也由此产生。同温层本指大气层中温度相近,空气呈水平而非垂直流动的温度层。观点同温层形容的是互联网中“人以群分”的现象,兴趣和观点相似的用户逐渐集聚,人们仿佛身处回音壁的舆论场中,本已持有的观点被不断强化,相反立场则愈来愈被排斥。

为了消弭这些信息不均衡现象,人们在技术和媒介素养教育等方面做出了许多努力。最近,美国上线一款新闻应用程序,将多家新闻媒体按照倾向性从极左至极右排列出一条意识形态光谱,用户可以实时了解自己阅读的内容所处的光谱位置,如果长期阅读某一种倾向的文章,APP还将通知用户并推荐他们看看别的观点。《华尔街日报》则设计了一个名为“红派蓝派”的产品,把脸书上关于自由派和保守派的内容都并列在一起。

从全球互联网信息结构来看,还有一种难以弥合的信息不均衡长期存在,即不同国家、文化、民族、性别、代际间的数字鸿沟。据统计,截至2017年3月,全球仍有38亿人被排斥在互联网之外。在非洲,网络普及率仅为27.7%,而在北美,这一数字达到88.1%。

在互联网中,英文内容的比例遥遥领先,超过50%,而排在第二位的俄文和第三位的日文分别占到6.5%和5.6%。有学者就将存在于信息富有者与信息贫困者之间的鸿沟归纳为“ABCD”,即在接入(Access)、基本技能(Basic skills)、内容(Content)、渴求(Desire)这四个方面的不平衡。

“信息茧房” 危害重重

互联网带来了海量资讯,但人的接收能力是有限的,也不是每条资讯都是人们需要和感兴趣的,因此,在“用户导向”的服务逻辑之下便诞生了基于用户洞察技术的种种“聪明地知悉用户需求”的智能化算法(比如,根据你在信息选择和消费时的点击阅读、转发及评论等数据的采集推测你的内容需求及其强度),并基于这些算法判定“你的需求”,为你从海量信息中挑选和推送给你“你需要的”资讯。

按需服务是包括资讯服务在内的所有服务行业所追求的效益法则。只是目前流行的用户洞察技术中的这种“聪明算法”事实上还远没有聪明到可以真实、系统地洞察用户需求的程度。很显然,人的需求可以表现为两类:人们明确意识到的需求和人们没有明确意识到的需求,而在明确意识到的需求中又分为通过行为表达出来的需求和没有通过行为表达出来的需求。目前的“算法”只是对于人们通过行为表达出来的需求,由此对于人的需求的“定义”显然是残缺的和不完整的。如果我们的资讯消费长期处于这种算法的计算之下,就容易发生传播学上的“信息茧房”效应。

对于“信息茧房”,美国知名教授、奥巴马在芝加哥大学任教时的同事桑斯坦曾经有过很好的研究,他在《网络共和国》开篇生动地描述了“个人日报(dailyme)”现象。

他指出,在互联网时代,伴随网络技术的发达和网络信息的剧增,人们能够在海量的信息中随意选择自己关注的话题,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定制报纸和杂志,每个人都拥有为自己量身定制一份个人日报(dailyme)的可能(作为一种商业信息服务,这种个人定制的需求被算法型资讯服务平台的服务所瞄准)。

这种“个人日报”式的信息选择行为会导致网络茧房的形成。当个人长期禁锢在自己所建构的信息茧房中,久而久之,个人生活呈现一种定式化、程序化。长期处于过度的自主选择,沉浸在个人日报的满足中,失去了解不同事物的能力和接触机会,不知不觉间为自己制造了一个信息茧房。

有研究表明,深陷“信息茧房”中的危害是明显的:首先是会加剧网络群体的极化。众所周知,网上群体是由分化而类聚的。网络信息茧房一旦生成,群体内成员与外部世界交流就会大幅减少,群体成员拥有相近似的观点和看法,群体内同质的特征越显著, 这其实就是一种正反馈式的“自激”,长期生活在信息茧房之中,容易使人产生盲目自信、心胸狭隘等不良心理,其思维方式必然会将自己的偏见认为是真理,从而拒斥其他合理性的观点侵入,特别当获得同一人们的认同后日益演化为极端思想和极端行为。其次,“信息茧房”将会导致社会粘性的丧失。在“信息茧房”的作用下,人们很容易沉浸在自我的话语场中,脱离整个社会的发展,这些都大大减少了经验的分享。当每个个体之间、群体之间缺乏粘性,人心涣散将会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人们之间、群体之间往往彼此漠不关心。

要预防“信息茧房”的发生,一方面要提升我们用户洞察技术,使它的算法更聪明、更能完整准确地测度到人们信息需求的全貌和重点。在这一领域最前沿的用户洞察技术已经将算法的计算范围和测度指标扩大到人在社会生存发展中的社交圈子,算法计算人们所处的各类圈子对于某类话题和资讯的平均强度,如果其强度超过某一强度阈值,便会认为这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应知的话题和资讯,不管个人是否意识到和行为是否有所表现,算法平台都会主动推送。

这便极大改善了用户洞察技术对于人们需求定义的代表性和完整性。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要有打破“信息茧房”的自觉意识,提升自身的媒介素养、网络素养,自觉地将这类小圈子的资讯叠加进大社会的资讯,这种资讯“混搭”将极大改善“信息茧房”的负面效应的发生。

打破“信息茧房”是媒体的担当

浅阅读、碎片化成为人们习以为常的一种生活状态。用“生活状态”来形容,是因为移动和社交这两个关键词已经成为比比皆是的“场景”,对人们日常行为乃至意识的影响和塑造,犹如水流渗入土壤,改变既无处不在,又润物无声;又好像春蚕作茧,日积月累中,自我形成了一种信息场域。

由技术驱动的巨量信息使人如同置身海洋,由此造成的选择困难,令受众更容易从自身兴趣出发去取舍,机器算法则强化了这种令受众心理上“更舒服”的选择路径。同时,当大量信息由“圈子”交流,无形中造成的一种趋同性群体压力,也会带来心理上的“沉默螺旋”效应——当个人的意见与其所属群体或周围环境的观念发生背离时,很多人会放弃自己的看法,逐渐变得沉默。虽然这一概念在上世纪70年代就已提出,但在互联网成为主流传播介质的时代,却更有现实意义。

当个体获取信息、交流观点更多从圈子出发,由算法推送,久而久之,就好像将自己包拢在一个个“信息茧房”之中,逐渐窄化且内向,最终的结果也许和技术进步的初衷大相径庭——与信息匮乏时代相比,我们获取信息的范围大幅延展,手段不断丰富,但人们彼此之间、与社会之间的沟通,未见得更为顺畅和有效。由此产生的悖论,也许正体现了技术是把“双刃剑”的特质。

基于开放、共享、包容、创新等理念而被定义的互联网精神,如果孕育了“信息茧房”这样的传播现象,就不能不思考技术与人性之间的良性互动是否一定自然达成。如果以用户为中心,内容传递“定制化”,“个人日报”的模式日渐盛行,个体心态和状态却与大众、社会之间呈现分离且彼此孤立的态势,就不能不思考传播平台与媒介责任的关系。个人对信息的认知和判断,应当建构在社会普遍认同的价值观之上,并能积极融合互动,技术为社会进步、大众生活带来的红利,才能充分展现正能量的一面。

从这个角度看媒体融合的趋势与模式,不难发现,传统媒体的核心价值实际从未被真正消解。在更深层面上,“传统媒体”不仅代表一种媒体形态,更意味着一种媒体精神、价值取向。

媒体作为时代瞭望者、社会守望者的职责和角色,在当下尤需强化。公众的媒体素养直接关系着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塑造,这不是凭空而来,更不会随着算法盛行而自然提升。不是令受众“作茧自缚”,而是在博杂的信息丛林中抽丝剥茧、去芜存菁,这始终是媒体不可或缺的义务,理应成为媒体坚守信念、勇敢担当的积极作为。

来源:田丽,《互联网不是“平”的》,人民网,原文标题《互联网不是“平”的(环球走笔)》,《人民日报》;《“信息茧房”的负面效应及改善之道》,“喻国明”公众号;人民日报 张音,《打破“信息茧房” 压实媒体担当》,“刊博会CPF”公众号。

 

时间:2017-05-28 来源:“看传媒”公众号
作者: 编辑:刘卓文